☆、（六十四）四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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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黃昏，四錦山，山洞。
據說站在四錦山的最高峰，還能看見延綿不絕的西華山，但北漠此時已在四錦山深處的山洞之中，無聊，卻又緊張。
望著洞外漸漸垂落的夜幕，她想，已經開始了吧，還有半個時辰便開始設陣了。
洞外遠遠傳來山中最自然不過的窸窣聲響，但她知道，此時的四錦山已到處是伏兵。
西華山上，各路仙人都去支持設陣天網，但很少人知道，真正的戰場是在這裏。
“我與義父相處多年，卻從不知他是仙山弟子，還與青月城有關。”在洞口長身而立的鐘月山轉回了身，聲音溫順地打破了漆黑中的寧靜，“更沒有想到，你也是青月城人。”
她本不想牽扯太多人，但若無人相幫，她一個人從禪夫崖到四錦山爬個一年都不一定能行，而東白山的雲舟行迅捷更勝雲飛，所以她才想到請鐘月山幫忙，畢竟在西華山上，能信任的人本就不多。
“這件事早晚不是秘密，更何況，都讓你冒著性命之憂陪著我出山，總不能還一直瞞著你。”她勉強扯了扯唇角，道，“既然你是鐘叔的義子，說起來，你也是青月城的親人，咱們也算是遠親呢。”
“這倒是。”鐘月山亦是微微一笑，道，“想我決心修煉時，還是孤孑一身，如今卻已是親朋滿天下，倒也無憾此生了。”
她沒有說話，手心卻已經涔出了冷汗。
若是突然發現，原來的朋友已不是朋友，原來的陌生人已不是陌生人，原來的親人已經背叛了親人，那此生，是不是太過遺憾？
“其實，我尚有一事不明，不知北漠能否替我解惑一二？”洞內已是一片漆黑，全然看不到彼此，但鐘月山畢竟修為不淺，還是將她眸中的緊張與失望收於眼底，“既然另一半魔魂在你身上，為何還要冒險出山？覬覦魔魂的在六界皆有之，若是被發現，定會被人懷疑。與其如此，掌門定會將青月魔魂當成重中之重，定然不會同意設陣天網。”
她垂眸，語氣極力平靜：“這本是個賭局。”
“賭局？”鐘月山楞了一怔，驚訝問道，“引蛇出洞？”
她點了點頭。
片刻間，鐘月山神色一緊，擡起了右手，轉身看向洞外。
咒語從口而出，隨著撫過雙眼的右手手心擦過，他卻什麽都沒看到。
思索片刻，他突然察覺出了什麽，喃喃道：“不對，既是陷阱，為何仙界沒有人在此設伏？”
洞內突然亮起了暗螢草，瞬間如白晝。
將手中的暗螢草放下，北漠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將隨著暗螢草一起拿出的一卷紙遞給他：“月山，回去後，能不能將這幅畫幫我交給洛朝？”
若是自己不能回去，收到畫後，洛朝自會明白一切。
心中滿是疑惑，但他還是伸手接過，卻蹙眉問道：“你為何不親自給他？”
望著洞外，她罔若未聞，答非所問地繼續道：“我相信，他一定會幫我找到南河的。前天晚上我陪了鐘叔一夜，想請鐘叔收南河為徒。泉姨說，等鐘叔醒後，她會替我轉告鐘叔，到時候，你便是南河的師兄，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顧他。”
鐘月山聽得莫名其妙：“南河是……”
“南河是我兒子，在青月城城破的那天早上，我惹惱了他，他賭氣離家出走，我便再也找不到他了。”雙眼一酸，險些落下淚來，即便已經時隔多年，但每次想起，她都是一般地懊悔不已，“我不過是在他的碗裏少加了點面，也是不想讓他長得太快，早知道他這麽介意，就應該開了鍋蓋任他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了。”
一直是義父眼中心裏的乖兒子的鐘月山自然沒辦法理解還會有哪個兒子會因一碗面離家出走，也不能理解為何還會有哪個娘讓兒子少吃點別長太快，但他還有更震驚的事情。
“你的……”他不可思議地問道，“兒子？！”
她點點頭，深嘆了一聲道：“只可惜，我養了他兩年，他卻一直不願喚我一聲阿娘。所以，離開青月城，離開我，南河應該是很開心的吧。”
鐘月山默然半晌，驚訝道：“兩年……才兩歲就敢離家出走……”
他的話還未說完，猛然一頓。
洞外，片刻不同尋常的悄無聲息後，突然傳來野獸的陣陣哀嚎。
“是北邊。”鐘月山雙眉微蹙，手中的仙劍已因有所感應而欲動，“有魔，還不少。”
她神色一緊，垂眸不語。
“是四錦山的最北面，也有我們的人。”鐘月山甚是訝然，疑惑道，“奇怪，你明明在這裏，他們為何會在那裏大戰……”
將手縮回，再伸出來時，她的指尖已多了一團青白之氣，遲疑片刻後輕喚了鐘月山一聲：“月山。”
鐘月山毫不防備，卻在側頭的一剎那，便見一團青白氣撲面而來。
他心下一驚，下意識地要出手防禦，但手還未擡起，眼前已經天旋地轉一般。
“對不起。”在他尚未倒下時，北漠忙將他扶住，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愧疚道，“今日之事，我並非有意隱瞞，還望見諒。”
鐘月山已經昏睡了，九叔給的東西，從來不是劣質的。
將他安置好，捏滅了暗螢草，她轉身離開，很快便在朦朧夜色中找到了目的地。
四錦山最南峰山腳下的山洞，才是她真正的藏身地。
裏面的暗螢草是鐘月山將她帶來西華山時，她借著要去方便的由頭溜了過來悄悄留下的，是為了讓人相信，她的確是在這裏。
而將鐘月山騙到那個山洞，只是為了不連累他。
一如她所料，已經有人等急了。
一踏入山洞，她的腳步便猛然頓下。
微弱的暗螢草燈下，一個身子健碩的中年男子背手站在洞內深處，面容清冷，似他青黑色的衣袍。
見了她，那人清冷的臉上總算浮現一絲陰森的笑，說出的話更滲著冷意：“除了少主，我還沒有等哪個人這麽有耐心。”
那一瞬間，天地似乎沈了又起，暗了又明，她只覺心中揪疼，眼前晃了又晃。
她想轉身就跑，但終究還是忍住了：“你是誰？”
“自然是等你的人。”一揮手，見掌下的暗螢草陡然發亮，他的笑意更深，卻更陰沈可怖，“聽說，魔魂在你身上。”
她鼓起了勇氣向前走了兩步：“嵐煙是你殺的？魔魂是你奪走的？青月城被滅是不是與你有關？”
“你的話好像挺多。”笑意漸漸斂起，他亦擡腳向前，無波無瀾地道，“而且，好像已經考慮了很久。哎呀，我該不會，落入了什麽陷阱中吧？”
她神色一緊，眸中恨意頓生：“果然是你。”
他步步逼近，道：“這個地方太暗，有什麽事，咱們換個地方再說。”
雖然想逃，但她清楚，不逃才是唯一的出路。
那人覺得奇怪，再一次質疑自己：“你怎麽不逃，難道是等我掉入陷阱嗎？”
即便如此，他的腳下依舊不停，背在身後的雙手已緩緩張開。
但變故，往往在一瞬間發生。
突然覺得雙腳浮起，她驚訝低頭，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便被人從身後攬了腰，向後掠去。
她驚訝側頭，看清了身側人，不由驚訝：“阿燁？”
阿燁微然一笑，依舊是那身洗白洗白的衣裳，抱著她在幾尺開外翩然落地。
“黑玄少君？”那人終於松開了手，唇角彎了冷笑，“五羅剎不都在那北邊拿身上有魔魂之人，你怎會在這裏出現？”
“你猜。”將她放下，阿燁笑意爽朗，“可是，雖然你認得我，我卻不認識你，不如，你先介紹一下自己？”
那人皮笑肉不笑：“翎山哀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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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站在四錦山的最高峰，還能看見延綿不絕的西華山，但北漠此時已在四錦山深處的山洞之中，無聊，卻又緊張。
望著洞外漸漸垂落的夜幕，她想，已經開始了吧，還有半個時辰便開始設陣了。
洞外遠遠傳來山中最自然不過的窸窣聲響，但她知道，此時的四錦山已到處是伏兵。
西華山上，各路仙人都去支持設陣天網，但很少人知道，真正的戰場是在這裏。
“我與義父相處多年，卻從不知他是仙山弟子，還與青月城有關。”在洞口長身而立的鐘月山轉回了身，聲音溫順地打破了漆黑中的寧靜，“更沒有想到，你也是青月城人。”
她本不想牽扯太多人，但若無人相幫，她一個人從禪夫崖到四錦山爬個一年都不一定能行，而東白山的雲舟行迅捷更勝雲飛，所以她才想到請鐘月山幫忙，畢竟在西華山上，能信任的人本就不多。
“這件事早晚不是秘密，更何況，都讓你冒著性命之憂陪著我出山，總不能還一直瞞著你。”她勉強扯了扯唇角，道，“既然你是鐘叔的義子，說起來，你也是青月城的親人，咱們也算是遠親呢。”
“這倒是。”鐘月山亦是微微一笑，道，“想我決心修煉時，還是孤孑一身，如今卻已是親朋滿天下，倒也無憾此生了。”
她沒有說話，手心卻已經涔出了冷汗。
若是突然發現，原來的朋友已不是朋友，原來的陌生人已不是陌生人，原來的親人已經背叛了親人，那此生，是不是太過遺憾？
“其實，我尚有一事不明，不知北漠能否替我解惑一二？”洞內已是一片漆黑，全然看不到彼此，但鐘月山畢竟修為不淺，還是將她眸中的緊張與失望收於眼底，“既然另一半魔魂在你身上，為何還要冒險出山？覬覦魔魂的在六界皆有之，若是被發現，定會被人懷疑。與其如此，掌門定會將青月魔魂當成重中之重，定然不會同意設陣天網。”
她垂眸，語氣極力平靜：“這本是個賭局。”
“賭局？”鐘月山楞了一怔，驚訝問道，“引蛇出洞？”
她點了點頭。
片刻間，鐘月山神色一緊，擡起了右手，轉身看向洞外。
咒語從口而出，隨著撫過雙眼的右手手心擦過，他卻什麽都沒看到。
思索片刻，他突然察覺出了什麽，喃喃道：“不對，既是陷阱，為何仙界沒有人在此設伏？”
洞內突然亮起了暗螢草，瞬間如白晝。
將手中的暗螢草放下，北漠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將隨著暗螢草一起拿出的一卷紙遞給他：“月山，回去後，能不能將這幅畫幫我交給洛朝？”
若是自己不能回去，收到畫後，洛朝自會明白一切。
心中滿是疑惑，但他還是伸手接過，卻蹙眉問道：“你為何不親自給他？”
望著洞外，她罔若未聞，答非所問地繼續道：“我相信，他一定會幫我找到南河的。前天晚上我陪了鐘叔一夜，想請鐘叔收南河為徒。泉姨說，等鐘叔醒後，她會替我轉告鐘叔，到時候，你便是南河的師兄，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顧他。”
鐘月山聽得莫名其妙：“南河是……”
“南河是我兒子，在青月城城破的那天早上，我惹惱了他，他賭氣離家出走，我便再也找不到他了。”雙眼一酸，險些落下淚來，即便已經時隔多年，但每次想起，她都是一般地懊悔不已，“我不過是在他的碗裏少加了點面，也是不想讓他長得太快，早知道他這麽介意，就應該開了鍋蓋任他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了。”
一直是義父眼中心裏的乖兒子的鐘月山自然沒辦法理解還會有哪個兒子會因一碗面離家出走，也不能理解為何還會有哪個娘讓兒子少吃點別長太快，但他還有更震驚的事情。
“你的……”他不可思議地問道，“兒子？！”
她點點頭，深嘆了一聲道：“只可惜，我養了他兩年，他卻一直不願喚我一聲阿娘。所以，離開青月城，離開我，南河應該是很開心的吧。”
鐘月山默然半晌，驚訝道：“兩年……才兩歲就敢離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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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外，片刻不同尋常的悄無聲息後，突然傳來野獸的陣陣哀嚎。
“是北邊。”鐘月山雙眉微蹙，手中的仙劍已因有所感應而欲動，“有魔，還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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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四錦山的最北面，也有我們的人。”鐘月山甚是訝然，疑惑道，“奇怪，你明明在這裏，他們為何會在那裏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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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月山毫不防備，卻在側頭的一剎那，便見一團青白氣撲面而來。
他心下一驚，下意識地要出手防禦，但手還未擡起，眼前已經天旋地轉一般。
“對不起。”在他尚未倒下時，北漠忙將他扶住，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愧疚道，“今日之事，我並非有意隱瞞，還望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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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他安置好，捏滅了暗螢草，她轉身離開，很快便在朦朧夜色中找到了目的地。
四錦山最南峰山腳下的山洞，才是她真正的藏身地。
裏面的暗螢草是鐘月山將她帶來西華山時，她借著要去方便的由頭溜了過來悄悄留下的，是為了讓人相信，她的確是在這裏。
而將鐘月山騙到那個山洞，只是為了不連累他。
一如她所料，已經有人等急了。
一踏入山洞，她的腳步便猛然頓下。
微弱的暗螢草燈下，一個身子健碩的中年男子背手站在洞內深處，面容清冷，似他青黑色的衣袍。
見了她，那人清冷的臉上總算浮現一絲陰森的笑，說出的話更滲著冷意：“除了少主，我還沒有等哪個人這麽有耐心。”
那一瞬間，天地似乎沈了又起，暗了又明，她只覺心中揪疼，眼前晃了又晃。
她想轉身就跑，但終究還是忍住了：“你是誰？”
“自然是等你的人。”一揮手，見掌下的暗螢草陡然發亮，他的笑意更深，卻更陰沈可怖，“聽說，魔魂在你身上。”
她鼓起了勇氣向前走了兩步：“嵐煙是你殺的？魔魂是你奪走的？青月城被滅是不是與你有關？”
“你的話好像挺多。”笑意漸漸斂起，他亦擡腳向前，無波無瀾地道，“而且，好像已經考慮了很久。哎呀，我該不會，落入了什麽陷阱中吧？”
她神色一緊，眸中恨意頓生：“果然是你。”
他步步逼近，道：“這個地方太暗，有什麽事，咱們換個地方再說。”
雖然想逃，但她清楚，不逃才是唯一的出路。
那人覺得奇怪，再一次質疑自己：“你怎麽不逃，難道是等我掉入陷阱嗎？”
即便如此，他的腳下依舊不停，背在身後的雙手已緩緩張開。
但變故，往往在一瞬間發生。
突然覺得雙腳浮起，她驚訝低頭，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便被人從身後攬了腰，向後掠去。
她驚訝側頭，看清了身側人，不由驚訝：“阿燁？”
阿燁微然一笑，依舊是那身洗白洗白的衣裳，抱著她在幾尺開外翩然落地。
“黑玄少君？”那人終於松開了手，唇角彎了冷笑，“五羅剎不都在那北邊拿身上有魔魂之人，你怎會在這裏出現？”
“你猜。”將她放下，阿燁笑意爽朗，“可是，雖然你認得我，我卻不認識你，不如，你先介紹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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